[LA/刚石照] 在海岸边
*参CP29的刚石照小料SS之一
*我流少女漫 谨慎观阅
窗外隐隐传来海浪的声音。
圆润的、清朗的，一阵一阵，由远及近，好似呼吸般规律地起伏。沙沙，沙沙，比踩上湿地的声响要脆上许多，又和白日在沙滩上听见的呢喃般的咕噜咕噜全然不同。晴夜里的浪声最是舒缓，仿佛能卷走人的所有愁思漂向远方。刚石静静地听了半晌，他今天接触了太多未曾领略过的声响，唯有这千百年不变的涛声让他抓住了些许实感。
这里就是神奥啊。
他已记不清自己翻来覆去将这句话感慨了多少遍，千头万绪却又似乎只能归结回这句话上。
怀中忽地起了动静，热度挪开了一瞬，马上重新贴合进他的臂弯。刚石低下头，小姑娘睡得还是很熟，姿势换了换，脸朝他的方向凑得更近了些，面颊红扑扑的。他的眉角柔和起来，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。
早上和她来到这里时，说没有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。刚石不知道她是如何同神奥大尊达成了协议，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来向他提出邀请：“刚石先生愿意陪我回一趟故乡吗？”照的眼里晃进一点月光，声音听上去比往常要软，甚至带有几丝恳求的意味。
刚石知道他无法拒绝。
前往未来可不是观光旅游那么轻松的事。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，尽管曾听小照说过不少，亦做足了心理准备，实际见到眼前陌生的一切时，年轻的队主还是暗暗吃了一惊。有些和他的想象类似，例如房屋的结构，商店街的模样；有些又大相径庭，像是踩在地上的砖，还有轻飘飘的薄衣——小照倒是很喜欢他换上衬衫披上外套的样貌，血色从耳垂漫到尖，有一小段时间躲着视线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。而照喜欢的刚石就不会有意见，他们牵着手走在街上，错觉这衣服让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。
最要让他不适应的还属人们对宝可梦的态度。照提过，在她的世界和她一样亲近宝可梦的人还有很多。只需在这逛上一圈便知并非虚言。他同叶伊布从小一起长大，才有相伴而行的情谊。队内畏惧宝可梦的人不在少数。但在这里，宝可梦陪伴在身侧仿佛是件理所当然的事。他们俩落地的瞬间，照的妈妈推开房门，肩头便停着一只胖胖椋。
神奥大尊似乎将他们送回了照离开的时间。在洗翠过去的两年，在神奥只不过是一个懒觉都不够用的清晨。刚石记得照那时只是注视着她的母亲，好一阵子才摇摇头，换上往日的笑容，向母亲引介身边的他。刚石把背挺得笔直，喉结上下滑动了两回，神态比在队主就任仪式上还要端正，要让阿米瞧见保准笑话个两三天。
“没关系啦！我就说妈妈肯定会喜欢刚石先生。”他们从服装店出来还在聊这个，小照看上去精神不错：“不然也不会让我领你多逛逛。”
刚石想起分别前照和母亲的对话，她突然在家门口拥抱了一下母亲，对方诧异了片刻，也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背说不要撒娇啦，朋友还在等你呢。
“真的这样就好了吗。”他问。
“嗯。”小照轻轻应了一声：“这样就好了。”
刚石迟疑了片刻，呼出一口气，“好。”他攥紧她的手向前面跑起来：“那就走吧！”
姑娘抬头和他对视一眼，肩膀忽地踏了下去，笑着点了点头。
他们走过了好多地方。先是小姑娘引以为傲的故乡小镇。她和每一位邻居打招呼，在每一束善意的好奇目光里勾紧他的手臂，告诉他这里特有的花和树，解释遇到的每一样现代产品。这个是神奥的货币，那个是手表。至于这个是给两个人用的吸管，她衔住一端示范给他看，这样就可以分享同一杯饮料。
刚石学着她的样子，险些被果汁呛着，咳了半晌。小姑娘赶紧给他顺背。他眯起咳出水汽的眼，两个人一起咯咯笑起来。
“还有什么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的？”他摸摸她一侧的面颊。
照支着下巴想了想：“我们去看电影吧。”
她挑了一部奇幻电影，剧情并不复杂，背景是数十年前的大湿原，刚石也看着亲切。照在入场前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讲述光的原理、声音的传播，银屏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湖面的倒影，并不是真实发生的，被听得头晕的刚石塞了两颗爆米花才安静下来。却没想到结局是个悲剧，院内的灯光噔噔亮了一片，小姑娘还坐在原位拿纸巾擤鼻涕。
“好了好了。”他替她抹了一下眼尾，轻轻地哄：“不是你说里面的都不是真的吗。”
“但是、”她哭得话还有些噎，含含糊糊说了些破碎句子。刚石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脑勺让她不要急慢慢说。
“……真可爱。”
小姑娘抬眼瞥他，吸了吸鼻子：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刚石含混地笑笑带过。就在上一秒，他意识到自己见证了——这位和电影主角一样无所不能的小小英雄，原来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。和他们聚落里会被鬼故事吓着的孩童们一样。但要是给她听着了，肯定又要不满地抿一下唇：我可不是小孩子！
最重要的是。这是只有他知道的一面。
刚石蹲下身，和过去每一次在山丘闲谈时一样，他把手递给她。照看了他一眼，心领神会地扣住指缝。
他们是在祝庆市看的电影，那里距离双叶镇只有两站汽车。离开影院已近晌午，顺道去吃了顿饭。是照喜欢的家庭餐厅，对方吃久了芋饼，一碗意大利面尝得津津有味。刚石就比较麻烦，用不惯叉子，卷了半天只有一根面孤零零地挂在上面。一没咬准面还顺着缝隙滑下去了，他和空叉子大眼瞪小眼地看。照在对面忍俊不禁地捂住嘴巴。
“啊。”照再仰起头时盯着他看了一下，手指节弯了弯。
刚石疑惑地附身过去，姑娘的脸忽然凑了上来，近得气息呼在下巴上，飘过来的刘海挠得他发痒。唇角感到了一点湿冷。
“好了。”小照往后退，纸巾上有抹茄红：“擦掉了。”
刚石坐回原位，手扶着额头顿了足足两分钟。
“没什么。”青年在对方不解的视线里重新拿起餐具：“这是和自我的战斗。”
最后性急的队主终于抓住了诀窍，战胜了面前的这碗食物。这餐饭、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用掉了一辈子的耐心。”末了补了一句：“我现在是真的理解石月先生说的芋饼的好了。”
照笑得腰都软了。
他们接着去坐了列车。照只说有个地方想带他去看看，对目的地缄口不言。刚石倒也欣欣然随她走。他把下巴抵在正在摆弄手中机器的照肩头。她正在翻今天的相册。照以前给他看过阿尔宙斯手机，解释说回到神奥后好像以前的功能也跟着跑回来了。今天一天总时不时把手机举到他眼前。刚石原本不解其意，现在才了然。
他指指屏幕，上面是在街头陪她买棉花糖的自己，嘴里咬着长长一团粉红色的云。他还能回忆起当时在舌尖上漫开的甜：“这就是你说过的‘合影’？”
照摇摇头：“这还不算哦。”
她把手臂抬得高高的，虽然即便这样也只能勉强照进刚石的脸，他配合地弯了点身，另一只手伸过去帮忙扶着。屏幕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操作，两个人的头上都浮现了伊布的耳朵。
他听到她在他身侧轻轻地念：“一、二。”
刚石在“三”的瞬间咬住了她的嘴巴。
画面最后只照到了两个后脑勺的虚影。
照要他看的是海。
他们来到滨海市时已至傍晚。鲜红的太阳被海平线吞去了一半。水面碧粼粼一片，被染得仿佛烧起火。火光窜着窜着，便没入浓郁的夜色里。盘旋其上的大嘴鸥也渐渐没了影，唯有不时蹦出的小球飞鱼，在翻涌的白沫间留下残影。
他们玩了会儿水，在沙上拿捡来的小树枝写歪歪扭扭的名字，然后又闲坐在海边吹风。随着天色暗去，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也散开了，最后只剩下三三两两散步的男女。
照安静地开了口：“我小时候最喜欢滨海市的这片海滩。”
他稳稳地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“去往洗翠的时候，正好也是掉在一片海滩上。”她曲起膝盖，下巴埋进去一点：“总让我忍不住想起这里。”
刚石，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落在她的脑袋上，顺着长发慢吞吞地摩挲，自己说不上是在安慰还是单纯想离她近点。姑娘侧过脸来看他，耳朵陷进他掌心里，软软的，能够清晰地感到轮廓。一双灰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，好像那片半光半影的海，刚石心里忽地一动。
“我小时候也喜欢海滩。”他笑了笑：“以前我逃学、或是半夜睡不着，总爱溜到起始海滩去。坐那看海看半天，直到被人抓到。”
“不会太远吗？”
“小孩子出门玩哪有怕路远的。何况那时候还有圈圈熊会带着我满草原跑。”
“阿米姐肯定很生气吧。”
“何止是生气。简直是大发雷霆。”
他们聊了一阵，小照突然把手脚伸展开，鞋跟在沙滩上抹开痕迹。“这么说来。”她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：“我们以前看的是同一片海呢”
时间在流逝。地貌在变化。那片海洋还是不是和过去相同呢。刚石不敢断定。何况祝庆村和滨海市隔着山岭，一个在东，一个在西，不是依托现代科技，仅凭他自己是难以到达的。但是刚石乐于这么想象，乐于让小时候的他和她跃过冗长的时间差，跃过万水千山，坐在同一片沙滩上静静地看着海上的日落。
就像他们现在这样。
他牵着她的手，说：“是啊。”
当晚他们就住在滨海市的旅店里。是小姑娘要求的，能看得见夜里灯塔的房间。据说她儿时来游玩总是住在亲戚家的低层公寓，这样欣赏映照在海面上的塔光是她的梦想。他们在海风里坐了太久，不得不轮流洗去身上的沙。刚石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，小姑娘刚好打完了给妈妈的电话，几步蹦过来递上外卖的菜单。
刚石当然一个也不认识。最后还是听从她的建议简单吃了顿饭。青年自称除了吹笛子学什么都快，果然把餐具用得比白天得心应手。许是他太洋洋自得，照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犹犹豫豫地开口：那些面饼、蔬菜和肉排是一块拿起来吃的。
两个人沉默了半晌。之后刚石偏头用单手遮住了通红的脸。
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接吻。现代的床铺又宽又软，软得倒下的瞬间吓刚石一跳，总担心太过用力姑娘的身体会不会陷进垫里。后来又觉得摇摇晃晃的很像摆动的海浪。他在上泛的浪沫里一次又一次地听她唤自己的名字。
小姑娘睡着后他还有些心绪未宁，仿佛小时候每次睡不着的夜。闲来无事就按小照给他的密码解开手机，笨拙地翻起今天的照片。一张一张的全部是他。端详马克杯的。喂路边的小猫怪面包块的。提着爆米花桶的。不熟练地吃着意大利面的。小心翼翼踩上电梯的。半条腿浸在海水里朝她扬手的。——唯一的那张双人合照被她设成了屏保。他一摁下电源键就看得见。尽管他们都知道明天就会被重置回孤零零的原始画面。
刚石起了一点念头，他摸索着调回照相的界面，朝着怀里熟睡的人“咔嚓”一声。
他自己看了一阵那张照片。照得不怎么好，既没有显颖专业，又不如小姑娘拍得可爱。但刚石自己却宝贝得很。他忽然有些羡慕起现代人来。羡慕他们可以把所有珍贵的瞬间定格在身边。好像把两个人共同度过的时间给保存了下来。
直到小照又动了动，模糊不清地“嗯？”了一声。他才重新把屏幕按灭。“吵醒你啦？”他把她搂紧一点。
“我自己醒的。”她把头往枕头又钻了钻：“想知道是不是已经回去了。”
“天还没亮呢。”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窗外：“你再多睡一下。”
怀里就又没了动静。过了好几秒，刚石才试探性地低语：“就这么回去好吗？”
“……这样就好。”她攒紧他的衣服，没有再睁开眼：“今天一天很开心。见到了妈妈。和刚石先生走过了很多地方。这样就好了。”
“如果你想留下来——”
怀里的人发出轻轻的呼吸声。他顿了顿，终于收了声，不再说话，安静地摩挲着她的背。小姑娘睡着时总爱抓着点什么东西。这是她自己说的。以前是抓毛绒娃娃、被子，或者有时候抱紧宝可梦。现在她探了只小指过来，勾住他的指尖。刚石喜欢她的这个小习惯，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心里软下去一片。他过去很讨厌等待，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夜晚漫长，甚至产生可以这样望着她一辈子的冲动。
他低头，亲了一下她的嘴角。将祝福藏进静静沸腾的涛声里。
“让我们携手迎接明日吧。”
fin.
